我讲了这些内容，其中讲了旧石器的问题。不光是旧石器这样，从新石器时代也好，有了旧石器这些概念，华北很重要的现代人的出现，应该跟蒙古、跟新疆、以及中亚有关系的话，我觉得新石器、青铜器时代，我们都应该用非常大的整个欧亚大陆的概念去考虑。

当然，就是在国家形成以后，我们自己有自己很特殊的一个，比如玉文化。玉文化最早虽然是在北边，可是中国本土里边，比如说我们讲8000年的兴隆洼，俄罗斯那边就没有这种东西。我们最多的“玦”，俄罗斯在整个贝加尔湖的周围就没这个东西，其他那些有“玦”的，只有在远海的地方，肯定是我们影响的。所以我们说，某种文化外来以后，我们自己也有自己本土的东西。所以不会说，外来的整个中国都没有的，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中国考古学没有旧石器这种背景下的中国考古学。现在主要的观念都是——社科院是中国考古学国家的一个代表，或者这个代表里边他们没往这个旧石器的方向去考虑。也可以说，北大也是同样的问题。在我们整个中国考古学里边，这种没有旧石器时代的研究基础所思考的问题，我觉得这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盲点。也是这一次，我觉得川大能够成立一个石器方面的研究单位，我非常期待。也不光要做四川的，整个中国的问题，以及欧亚大陆的，没有这个基础是不可能的。

最初法国人他们看了宁夏水洞沟的东西，一看，这个就是欧洲莫斯特的东西，完全没分别。他们是以整个欧洲旧石器的基础讲这句话。那比如我们现在没有人在留学、在研究欧洲的东西，我们讲不出来这话。

所以说，如果真的没有二里头的牙璋的话，金沙跟三星堆的牙璋怎么说啊？随便你的年代比较早，这种早晚关系，我们讲这是很关键的。所以，没有以早期旧石器这个概念来研究，我觉得这个是不可能的。

研究玉器的几个方法，我第一个就是研究旧石器。

我们常常在日本训练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拿着这10倍到18倍的放大镜，一个东西反反复复看一天的，就是看一个石器。这个习惯我觉得很多中国学生里面没有。我觉得这个应该是考古学家需要的，要多了10倍的information，要时间长一点看，在玉器的研究里面也是。

另外这个尼康D3X单反，我现在也不用了。我现在是用尼康D800E，是3600万像素。我觉得我们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拍都拍出来了。就是说我眼睛看不到，但显微镜可以拍。就是说很多很重要的10倍到20倍的特征性的东西，都可以通过数码照相。等会如果有时间，我可以放一个怎么样看数码的大的档案，我们一个档案现在也差不多有70多个MB。

这个里边也讲一句，我最近用尼康D800E拍的时候，很烦恼的事情是，我拍以前要确保玉器表面非常光滑，我在哈民遗址的时候，哈民玉器刚挖出来我们洗干净在拍的时候，一拍的时候空气里边很多尘，我们一吹，就拍这个，在尘还没掉下来以前，我们就按这个“哒哒”（快门声音）。就是说在玉器上面一些灰尘全部给我们拍出来，一放大以后，不行，回去用电脑来做修图太麻烦，所以要把尘一吹、再一弹起以后，没有尘的时候，“啪”的一张照片，才可以有一张。所以你看现在，就是说我为什么重视照相？主要是照片里面，有很多很多我们写不出来的事情。还有就是说，我也非常感谢我在日本的一个老师，他是非常重视照相的，所以也是这种传统。

现在我在国家的社科院工作了，我觉得，照片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说一个很小的玉器，有一个这样卡在里面的（视频中特写PPT上的玉器照片），这是什么呢？我们当时用D3X给它拍出来。对不起啊，所有的PowerPoint都不好看的，因为像素太小了，另外投影一打出来的效果，不代表我们的水平啊。其实里边你一看这个东西就是砂岩，很多很大的颗粒，它是砂岩，这边是玉，锯的时候在刃部里面弄不出来，我们用照片可以很清楚地表达。好像眼睛看不到了，但是我们如果从不同的角度也可以拍得很清楚。装柄的问题，同一个东西不同的角度的时候，可以把装柄拍得很清楚。不同照相机有它不同的功能，不能说有显微镜就不用我们这样的135的照相技术拍。这个Keyence比我们过去所用的一些Olympus啊，就是深度非常好，很清楚。像我们拍一个冯原时代的钻孔的一些问题。我希望如果有钱可以买这个，对测量啊、很多很精细的工作，还是非常有用的。

另外就是说，这样立体的一些照片，我觉得也是非常重要。

不同的照相机、不同的显微镜，反映一些不同的问题。

另外我有一个学生，就是（吕）红亮（四川大学考古系教授）以后，我又很幸运有一个学生是中国地质大学的。他也学矿物学。现在他在我那边学完玉器以后，他就专门做电子显微镜研究玉器的纹痕，现在社科院工作。电子显微镜也是跟刚才看的一样，非常清楚。这样是一个玉器的两面不同的样子，我们拍出来的。这一片是切割的痕迹，这一片是破裂的痕迹。这样很清楚，我们可以放大倍数。

另外我们现在研究玉器都是真的是往精细方面搞。这个是牛河梁我们做的时候，最大的一个勾云型器，我们把这个勾云型器不同的位置、两面，很精细地拍了很多不同部位。不同的部位里面，有些很重要的问题。里边用硅胶把这个微痕抽出来。微痕抽出来，里面这个再给它放大，不同的位置这样。

所以，一个器物我们为了解释它用什么工艺技术，我们用实验考古、用显微镜、用各方面去研究。

这个就是不到1mm的距离，我们可以放大1米多。这样一种用硅胶把微痕抽出来的技术，在外国用得是非常广泛的。好处是所有平面看起来很清楚，还可以把它切开、剖面。

比如说我们讲砂型切割，它的剖面是怎么样的状态，不能只有一个平面的。很多证据就是说，我们现在讨论金沙遗址里边有没有铊，铊的特性是什么？随着一个平面，我们还有剖面，还有实验考古，随着各方面才能定一个定性。

就是说在某一些方面，我觉得这样的显微镜的一些材料非常重要。

在牛河梁的研究里边，对于一些开片的技术，我们充分用了SEM照片的技术。就是说一个这样的东西我们可以出一本很大的书，那里边解释的内容，有实验考古的解释。牛河梁为什么能产生这样5000多年前、这样薄的小于几个毫米的、这样平的玉器，它跟后来我们讲龙山的，比如我们讲夏商周大型的玉器的切割技术是不是有关？这也是我们非常关心的事情。

玉器的观察技术。我研究旧石器的，我常开玩笑，我在复旦的时候，我也讲了——我的人生就是一个破裂的人生。因为我是研究破裂面，打破关系的。这个玉器上面有破裂面，很多研究玉器的人不知道。我们拿起玉器在敲打这样子。这是我们从文物里边、照片里面看到的。

那我的人生除了破裂以外，还有摩擦的人生。

一个摩擦、一个破裂，就是我人生所有的。为什么呢——玉器的技术就这两种，没有了。从物理学来讲，一个是打击，一个是摩擦。这两种东西，都在很久以前已经出现了。

摩擦的问题，磨耗，有很多的问题。俄罗斯比如三万八千年前出的玉器，这是在成果里面很清楚的，还有它的很多的年代。我们从旧石器的类型学来讲，它不会错的。它也不止一件。像打磨得这样漂亮的东西，三万多年，一点不奇怪。在日本也好，在中国也好，两万多年前后全新磨制的石斧，整个欧亚大陆都有的，可惜就是不多。打击技术不断用的时候，它就变成磨制技术了。不断用手去砍东西的时候那是摩擦，摩擦就产生摩擦的刃部，这刃部为什么要摩擦呢？这个是另外的问题。

所以这个摩擦的出现呢，我讲所有的玉器研究都在这摩擦与破裂里面。

多漂亮，这个玉器，红亮跟我一同拍的，我们多幸运啊，能看到。这是8000年前的最漂亮的一对兴隆洼的玦。看完这个以后，你看整个东亚的问题的时候，你心里边有数了。兴隆洼出来、所有墓葬里边最漂亮的东西都是真玉，已经明白，它周围很多斜纹石，它不用斜纹石。还有它能够做到一对玦的大小、里边全部一样的。我放到电子天平里面一看，重量也是一样。我觉得这个没办法了，非常佩服。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我们讲长江流域、讲黄河流域的玉器，不能不往北看，北方是我们玉器的源头。

二里头其实我主要讲玉璋。

二里头文化我们也做了很多很精细的一些微痕的研究。它的打破关系，可以用我讲的这种硅胶，按照我们的需要，放大两百、三百倍，以及一千倍。因为我现在的学生，他在研究用不同的砾石磨的玉器，所带出来的磨痕，他可以测量分出是用比较粗的砾石还是比较细的砾石。这个都从在玉器表面可以反映出来。

这个是刚才二里头那个玉，玉璋的界面。大家看看可以看到一些什么东西？

看我在做什么？玻璃划了一下，敲一下。我试一下不讲话能不能看得明白，应该可以的。

你看，这个是二里头里出来的东西。

在日本晚期的晚一点，算是弥生时代，这个沟是怎么弄的？可能一看这个明白，有个沟以后打出来一片一片这样。

这个其实是我们在挖东南亚的时候，开始当然也不明白，这玉料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上面有两条沟。很多这样的片，一个是摩擦一个是破裂，先来摩擦完了，对着沟这样“啪”打出来。这就是我讲的摩擦跟破裂，这是破裂面，这是摩擦面。它开一个口以后，用一个wedge（即楔子）放在里面。

那同样的，我们讲二里头应该有这样的技术。我们刚才所看的，看这一面。我觉得这条线应该是他开了这个线，这个应该是破裂面，他又在磨。

大型的二里头文化玉器，差不多也是五六十厘米的东西，它两边切割以后，一下把整个大条玉器分割，分割技术在二里头时期已经是非常成熟了。这种技术我们用刚才不同的材料进行了说明。

当然就是外国也有不同的技术，用金属也好，用copper（铜）这样做成大的锯，加重以后，放abrasive沙料研磨，可以锯出来埃及很大的这样的。

三星堆门口有放了一个，也应该是这样。可是具体是用什么——非常薄，金属也可能，也可能是其他的，我们还是要研究。

这个龙，大家在报告书里面看过，所以我不作太多的说明。其实，我放这个龙出来，是为了我讲牙璋的龙。就是说，我们现在考古学家对二里头时期的龙，才明白这个龙太厉害。

这个龙出现在宫殿的范围里面，而且宫殿里边第一次发现贵族的墓。在许宏先生的发掘过程里边，真的是充满着惊喜。

后来这是他挖的时候，他看到有一点点青铜器出来，绿松石也有一部分出来。他都不敢挖，他们非常聪明就把这个带回去慢慢挖。

这是墓里面出土的漆器、酒器，这都是我们后来拍的。这是在墓葬里面非常精美的陶器，还有海贝，还有其他的木器、玉器、青铜器。这个可以说是现在为止，我们讲二里头里面，最辉煌的一个墓葬。

许宏先生他跟我们合作，我们觉得我们香港中文大学是非常大的光荣。这个东西看过的人都不多的。去年（2011年）暑假，我差不多用一个月的时间，拍了一个月，拍了几千张，每一个照片里边我们希望反映一些问题。拍的时候，我们用特殊的照相机，一张照片有差不多300多个MB，所以放到多大都可以。这个是我们拍的时候的情况。

我们从后面的龙来看的时候，这条龙是给我们对于龙的这种存在有了认识。还有，它是二里头还属于比较早的阶段，已经出现这样成熟的东西。其实二里头第二期的东西，它的遗迹跟它的文物，我觉得都比第三、第四期厉害。可是我们现在主要的玉器都在第三期以后出现，现在第二期还没出现。

这是很辉煌的东西。

这个是龙的身体，我们再看龙的眼睛。三星堆的眼睛都在里边。你等会再看。

还有这个龙它是非常立体的，它不是一个平面。从这边过去还有镂空，它有很多层次的空间，可以说由很多不同的层次组成。最高的是这个，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层。这是有五层的、很立体的，整条龙好像跳出来的。

也有人解释，这个龙其实是盖在人的半身上面。

作为它的龙头、龙身上面的特征性的东西，三角形这样的、最早的这样的菱形，在夏代、商代的龙上面，是非常普遍的。最后它的尾巴也是卷起来的，我们现在写“龙”字简体字也是卷一下，没想到这个就是龙的尾巴，中国文字真神奇，延续几千年，从二里头里挖出渊源。那里边还有很多很精彩的。

它的鼻子很大。就是我们都不敢拿它的眼睛出来。不好意思，这个拿起来就可以拍照，因为我们可以做它的微痕研究，眼睛真的不敢动，我们没把眼睛拿出来。眼睛不是白玉，报告书里讲是这种玉，其实还是跟宋元的玉器比较近一点。

我们最精彩的就是研究它的绿松石。它很小，大家看到。它的厚薄是1毫米有些，大小都在几个毫米中间。很零碎的东西，我们这样能给它拍得很清楚。不同的加工的技术，这个是背面、这是正面，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里边，我学生也在研究，绿松石是什么地方来的，我们正在研究，排除了一些假设。用微量元素分析，希望把这个问题理清，比如说湖北的吧，还是其他的地方。按照这个空间，我们还在做绿松石矿源跟二里头的绿松石来源的问题。

我们讲这个，其实都是在讲，龙在二里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在2007年公布以后，首先是北京考古学家，考古所里面的人知道了。慢慢我希望把这个消息传到整个东亚区去。在后期我们看到，龙在商代以后影响力非常大。龙也是跟国家的形成直接有重大的关系。

这个也是在作坊里边，在二里头的宫殿的南边有绿松石的作坊，我们也整理这个。我们多幸运啊。你看它的成品2000多片这样的东西，巨龙还有其他的东西，还有它有一个作坊。绿松石很大范围，他们也挖了几个坑，非常重要的发现。

这是一些绿松石，我们在2005年合作过程里边开始整理。那里边也脱离不了“一个是破裂、一个是摩擦”的问题，观察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两个问题。

这个过程里边，最小的一个东西比我的指头还小。这些东西，你看它某一个面是磨平。我们以为这种大的龙，肯定是它有一些大的片以后，切成一个个小片的，这绝不是。因为你看看绿松石的矿藏里面，很难找到一片大的绿松石，所以它的鼻子那个是很难找到的。一般它是从很少的片里面搞出来，搞一片小的绿松石都已经是千辛万苦的，要搞2000多片，每一片绿松石都这样漂亮，还在过程里边能做得这样好的，这个真的是一个形象工程，我们现在讲。当时来讲，只有二里头有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