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背上的太行梯田
如果说南方梯田像风姿绰约的少女,那么北方的太行梯田则如一位粗犷雄壮的汉子。走在河北涉县的东南部山区,用碎石垒起的梯田密布在陡峭的山坡上。村民、毛驴、传统农具与层层叠叠、形状各异的梯田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传统的农耕图。
这个梯田,就是祖祖辈辈,多少辛勤(劳动)遗留下来的。从我记事起,没有这个多吧,反正也不少。在(一九)六几年,王金庄村大修梯田。这个梯田都是从古到现在,多少祖祖辈辈留下来的。
王金庄地处太行山深处,年降雨量540毫米,是典型的旱作农业区。“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路无三尺平,年年灾情多”,这则流传多年的民谚正是当地少土、缺水、多石的真实写照。在长期的农业实践中,固土保墒的梯田成为当地百姓维持生计的选择。这个占地只有12平方公里的村庄,高低错落密布着的梯田就有上万块。
王金庄人太多了,土地顾不住,修梯田来弥补我们的生存状况。
王金庄梯田的兴建可以追溯到建村伊始。根据王金庄黄龙庙石碑上的记载,这个村子始建于大元大德三年,也就是1299年。而王金庄梯田的开垦,也可追溯到元代。明洪武万利年间,连年战乱导致北方平原人口大量流失,在山西百姓向平原移民的浪潮中,一部分移民者在河北涉县停下了东迁的脚步,傍水而居,沿用自古以来的农耕传统。当山脚下有限的耕地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时,当地百姓开始围堰造田,梯田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造梯田)有讲究,比如看这一块儿山坡上吧,看这里有土,就跟这样一样,一边垒根节,一边垒土,就形成了这样的地,梯田一块儿一块的。为什么成了这样,就是因为它陡。(记者:石头从哪来的?)石头就地取材,石头垒成堰,土就形成地。
对视土如金、视水如油的当地人来说,梯田是赖以生存的根本。因而,围堰造田也是人人都谙熟于心的手艺。然而,在漫长的岁月里,人与土地间脆弱的平衡,随着人口的增多不断被打破。有限的土地不足以维持生计,梯田也由山坡向上发展,坡度越来越大,地块越来越小,土层越来越薄。我们现在看到的高低落差近500米的梯田中,最小的地块不足1平方米,土层厚度不足0.2米。利用有限的土地资源,老百姓创造着自己的生存奇迹,不断演化的梯田也形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观。
老百姓通过修梯田,把当地有限的土,很少的土利用起来,修成梯田,把水、土保护在梯田内,维持了老百姓的基本的生活方式。
在这幅梯田图景中,毛驴是最为醒目、不可或缺的一角。在王金庄村,老太太跷腿骑在驴背上,去地里驮运粮食;男子一边扶着犁,一边喊着号子赶驴耕地……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村边小道,到处都可以看到毛驴的身影。仅王金庄就有1000多头毛驴,这与密集的梯田有着很大关系。
毛驴在这个系统当中给人们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它帮助人们运东西,驼物,又帮助人们耕地,这是咱们看到的直观的,但是这个毛驴在这个系统中还有个很重要的角色,就是把这个系统当中这些有机物的秸秆,这些秸秆通过过麸,通过它(毛驴)吃了变成粪,变成有机肥,然后再回到田里,保持了这个系统土壤的持久的利用。
如果说王金庄人视土地为生命,那么毛驴在他们的生活中更是不可或缺。春耕秋收中,毛驴肩负着耕地、运粮、积肥等重任,是农业生产体系中的“主力”。人们在与毛驴的朝夕相处中,也产生了浓厚的情感。
古话说驴顶半个家产,有驴能做很多活儿。“打一千,骂一万,到了数九吃顿面”,数九那天就是驴的生日了。高粱面、谷子面也要让驴喝一顿,就是驴非常珍贵,老百姓保护驴,驴出过很多力,所以说对驴非常有感情,所以让驴吃好东西在(生日)那天。
太行山上的梯田景观和特有的农耕文化,让人沉浸其中,久久不愿离去。近些年来,很多国内外专家也慕名而来,他们认为,在推进现代农业的过程中,中国传统农业的可持续性发展智慧值得借鉴。
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文明的变迁,以及中国城镇化进程的加速,这个在北方沿袭了几千年的农业系统现在正面临着威胁,支撑这种农业模式的基础也在慢慢消失。
现在城镇化的进程,不少的年轻人到城里打工去,所以梯田少了它的耕种者,另外一个现在的农耕机具,机械化发展是很好的,但是机械化的发展也给梯田带来了一个威胁,这个威胁就表现在毛驴的减少,毛驴减少了,有机肥就减少了,有机肥减少就预示着将来梯田不能持续利用。
与此同时,随着高产作物品种的出现,一些传统农作物品种也在流失。
比如说在十多年以前,咱们王金庄那里有一个青谷子,就是米出来是青色的。老百姓用这个青米,为什么要用青米呢,青米可以防治人们的肝炎,得了肝病,黄米不能吃,要吃青米,而且能把肝炎逐步地通过食疗来补充营养,但是这个品种这些年已经很少了。今年我在当地调查了很多(地方),仅仅找到一点点。随着传统品种的丧失,也是这个系统濒危的一个特点。
为了留下这宝贵的历史记忆,2014年,河北涉县旱作梯田农业系统被认定为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
我们还是要主张“多方参与,利益共享”。就是要政府、社会、当地的居民,以及分享这个遗产的社会公众,都要共同来重视这个遗产,对这个遗产进行大力的宣传,深度地发掘它的文化价值,提高遗产地农产品的附加值,这样使这个遗产能长期延续传承下去,使遗产地的居民能够从遗产保护中得到他应该得到的经济上的、社会上的、文化上面的回报,这样这个遗产地就有保护发展的动力。
现在,当地政府也在积极引导百姓种植高品质的特色农产品,并帮助他们推向市场,让他们真正从坚守中得到实惠。梯田、农民、毛驴……希望这幅传统的农耕图在未来会有更好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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