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本命”——中国古代的本命禁忌(三) - 《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网络版

走近“本命”——中国古代的本命禁忌(三)

主讲人 张帆

张帆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中国元史研究会理事,中国蒙史学会理事。长期从事中国古代史教学工作。主要专业研究方向为元史、中国古代政治制度史、中国古代民族史。
最后更新 2021-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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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仁宗就说不准这样对待鸡,要把鸡给正过来,只能抱着,不准倒提鸡。这是有记载的,而且元朝人就明确记载,当时因为皇帝属鸡,所以下了命令不准倒提鸡,留下了记载。但他还好,他没有说不准杀鸡,大概吃肉好像没有说不准,但是对鸡有某种保护是肯定的。

      最后一个例子是明武宗朱厚照,明武宗就是很有名的明代一个以荒唐著称的皇帝,他当皇帝很离谱,比较爱玩,爱玩他又和别人玩的不一样,玩得很出格,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法,反正当皇帝时不好好当,每天就是瞎折腾。他在位出了很多事儿,包括他在位晚年,他出台一项命令,说他是属猪的,而且又说我们国姓就是朱,所以对猪要某种保护。但是明武宗下的命令很奇怪,从他下的命令来看,他脑子还是有一定的问题,思考问题不大对头。他是这样讲的,对猪要保护起来,怎么保护呢?首先当然是不准杀猪,其次他又说了“不准养猪”。这就很麻烦,他可能觉得猪生活环境很差,猪圈又脏又臭,猪在那样一个恶劣环境里面过得很惨,所以希望能够对猪好一点,像你们这样胡乱地养很不合适,就下了这样一个命令“不准养猪”。既不准杀又不准养,那这猪该怎么办?结果就导致很多人把猪都偷偷地杀掉。因为你不让杀,我杀了,你不知道就完了。但不让养的话,假如猪还在我这儿转悠,还在我们家门口活动,你要一来查,查着了可能就要惩罚我,所以为了安全我就把这猪秘密地杀掉。这样的话,你来查,首先你没看到我杀猪,其次你也没有看到我养猪,我就没事了。所以他这个命令一下把猪给害了,以至于大量的猪都在半夜给杀了。所以后人就说他脑子有点糊涂,下了这样一个命令,大概本意是想保护猪的,但是把猪给害了,而且他自己没多久也死了。总之属相会引发一些故事,而且一般人可能没关系,但是皇帝就不同了,他会有个政策出来,就比较麻烦。这就是我们要讲的第二大的问题,广义。

      现在我们要讲第三个问题,狭义本命禁忌。什么叫狭义?狭义就是不光有地支了,还得有天干,天干就是六十干支一块上,这个就复杂一点了。

      首先狭义本命禁忌的第一个还是五行禁忌。这个大家会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又是五行?五行就很复杂了,五行和天干地支有单独对应关系,但是五行和干支合在一起又有另外一套对应关系,各是各的一套对应,是很不一样的。那么与六十干支对应的五行有一个词叫“纳音五行”,因为它分别又有一套理论,是和古代的五音来对应的。凡是大家看到纳音五行这种提法,就应该知道纳音五行说的是和六十干支对应的五行,这个要记住,不是一般的五行。这个五行和原来的五行就不太一样了。我举个例子,比方说,刚才提到我是丁未年生,我的本命是丁未。丁未在纳音五行里面对应的是水。有六十干支对吧?六十干支,一共有五行,那就分成五份,十二干支对应一个五行。我这个丁酉是在水系列里面对应的是水,也就是说,我应该是水命,但是如果按照拆了以后对应,那又很不同。首先看未,丁和未拆开以后全部对应火,天干的丁对应的火,地支的未对应的也是火,换句话说,如果把丁未一拆单独对应,那我就应该是火命。在这儿就是水命,这就很大不同了。各有各的一套解释。一般来说,特别是八字算命法出来以后,八字里面的五行都是讲的纳音五行,而不是拆开的单独的五行,这是要知道的。还有比较奇怪的,再举个例子,比方说壬午,我这个壬午用的是我父亲的生年干支,是壬午年生,这个壬午在这儿对应的是木,但是壬午一旦拆开就麻烦了,午对应的是火,而壬对应的是水,到底是水还是火还是木,这就各有各的说法。我就是要说纳音五行对应关系和前面讲的五行是不一样的,知道这个就可以了。

      关于纳音五行还有一些更细的解释,比方说有一套顺口溜叫“纳音五行”歌诀。这个顺口溜凡是会八字算命法的人全部都能背,古代会这个的人多了,今天我们一般不用,也就不大会,但是古代讲这个的人特别多。为什么会有这个歌诀呢?我们看一下,十二个干支对应一个五行,这太广了。一个五行要管十二个干支,好像太粗线条了,应该再细一点,所以它把这十二干支分成六份。比方说,水就有六种水,火有六种火,金有六种金,木有六种木,土有六种土,这样就比较细了。我们举例子,比方说我提到我是丁未,丁未应该属于水命,但是丁未在水里面,还有单独的一个说法叫天河水。我的本命丁未加上另外一个本命丙午,这都属于天河水,是水里边的一类。其他的水命的人还可以分为涧下水、井泉水、长流水、大海水、大溪水。到底这些水有什么区别我也不太懂,因为我没有研究过这个,但是要让研究数术的人来研究,他会有一些说法的。纳音五行,说起来是十二个干支对应一个五行,但是要分起来是很细的。

      这套东西我们可以举几个例子,首先关于纳音五行的这套对应的解释,比较早是出自一个东晋的道士,叫葛洪的书里面。葛洪是一个道士,也是一个化学家,他就是炼丹,他的书里面有一些化学的讨论,化学归化学,这里面有一些迷信。比方说,葛洪讲了,五行对应的本命的五行很重要,五行的颜色得注意一下,你本命要是属于某种五行,你就不能吃克你的五行的颜色的药,就是说吃药要看颜色。他这样讲的,他说,首先我说一下,他这儿讲的五行全部是纳音五行,不是一般的五行,是和你的出生干支对应的五行。他说了如果你的本命在纳音五行里面属于土,那你就不能吃青色的药。为什么?因为青色是木,木克土,不能吃青色药。在那个名单里面如果你属于金,你就不能吃红色药,因为红是火,火克金。总之就是要注意相克。他这套说法出来以后,今天的人,最可怕的是,假如你是木命的人恐怕比较麻烦,因为不能吃白色药。现在我们各种药片基本都是白色,白色的居多至少,别的药颜色不多,那你就基本不能吃药了。他这么说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他说的是他的药,他是个炼丹家,他每天拿着各种东西配方炼药,炼出来的药确实五花八门有各种颜色,所以他就强调了吃丹药要看颜色。不是丹药的性质,而是丹药的颜色和你的本命有关系,你的本命是某种本命,你不能克你的颜色的药,吃了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个就是和纳音五行有关的一种讨论。

      还有一个小例子,在武则天时代,有一个官员叫尚献甫,这个人在武则天时代曾经当过道士,后来又去管天文,他在这方面都很懂。有一年他突然跟武则天打报告说:“臣本命纳音在金。”像尚献甫这样一个人,这个人很小,是一个小人物,他哪年生哪年死,他的出生年代,包括死的时候多大岁数我们都不知道,但是他就说了一句话,说了“臣本命纳音在金”,那样的话一定是说他的本命是金的十二干支其中的一个,到底哪个就不知道了,一定是这十二个里面的一个,所以他才会说“臣本命纳音在金”。在金怎么样呢?在金是这样,他说,“今荧惑犯五诸侯太史之位”,现在出了一个现象,什么现象呢?荧惑就是火星,古人对天象的观察,也注意到有行星、有恒星,火星是行星,他早就注意到的,一般古书称之为荧惑,那些恒星都被古人定了一些星座,而且经常用一些现实的那些职官或者官府来命名,所以天上有一个太史的星座。现在尚献甫他正在当太史令,他发现这个天象,火星朝着太史星过去了。他说糟糕了,因为那个星座就是我,我正在担这个职务,而我的本命是金,火克金,这下火要克我,这个天象说明我可能不行了,所以他就说我可能活不长了。武则天还挺关心他,赶快给他调工作,折腾半天,说改变一下五行的相生相克,你不要在太史令这里干了,赶紧换工作。但是也没管用,他还是死了。所以像这个资料里面就提到他对自己的命运预测,他说这是和我的纳音五行有关。这还是一个五行。

      下面我们要讲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就是本命日,这其实是我主要的研究,我研究的是这个。你的干支,按照干支纪日的时候,排到哪一天了,那一天这个干支出现了,好,那一天是你的本命日,在那一天你要特别注意。别的天可以不注意,那一天就得注意。比方说,我是丁未年出生,我碰到凡是丁未的日子,我都得注意,这就是本命日。

      本命日是怎么来的呢?现在我们看,它主要是出现在唐朝,唐朝好像是道教对这方面有一些讨论。《道藏》里面有一个经典,有一本经叫《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它就提出一些解释,说人啊,人的命运,包括从你的出生到以后的发展,都是由你的一个叫作本命星官在管,或者叫本命神将之类的,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是哪年出生,比方说像我是丁未年出生,专门有个天神就是丁未的星官,凡是丁未年的人他全要管,我就归他管了。丁未是有一个对应的神的,这个神碰到丁未的日子,他都会出来值班,所以叫作“本命真官每岁六度降在人间,降日为本命限期”。那天你的本命神来了,这你可得小心,因为别人不管你他管你。所以你得特别的小心谨慎,不要做坏事,最好少活动安静待着。其次你要祈祷、斋戒,虔诚地祭拜本命神,别让他生气,然后这天过去了你就没事了,说不定他还能保佑你,给你点什么好处。如果他来了,你不知道,你不搭理他,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于干一些坏事,你很可能要倒霉。这就是一套解释。他说有钱人碰到这一天,你就得斋戒祈祷做法事;穷人,穷人的话,说我没钱做法事,那你就哪怕,怎么着呢?太穷的话,说“无力修崇,能酌水献花,实心望北极稽首礼拜”就可以了。就是穷人有穷人的拜法,比方给神倒杯水,插束花,拜一拜他,你不用搞大活动,你拜一拜他也可以,总之你不能不管,不管的话你会有问题的。《道藏》里面有这个经是这样讲的,这个说法好像后来对那个时代的人,对唐朝后期、到宋朝、到元朝的人都有很大的影响。

      比方说,在一本道教的著作叫《云笈七签》里面,它引了一个唐朝的道教的书,它也这样讲,说法不太一样,但是性质一样,说本命日的时候“受法人身神吏兵上天计人功过”,就是说,总之这一天是值班的人,管你的这个人,他在替你打分。总之这一天和你有密切关系,别的天和你没关系,这一天和你很有关系的,你要小心一点,都是这个意思。而且在道教书里面,因为他怕人不信,他要举个例子,他讲了一个据说是真实的故事。说有一个范阳人,就是今天的北京,叫卢蔚的人,这个人就是一个典型事例。他很早就中了进士,但是有人说他活不长,建议他“常宜醮本命以增年禄”,就是你好像命中注定活不了太长,但是你看能不能经常祭拜本命神,来稍微地延长一点寿数,他就很认真地去祭拜了。结果到他二十五岁这一年突然就得了大病,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他突然梦见就被人带走了,而且走得还飞快,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要去哪。突然有一个人追上来把他给拦下来,到处去给他打点,疏通各种关系,又把他给带回来,带回来的整个沿路都照顾他,照顾得很好。带回来以后他就问,说咱们也不认识,为什么对我这么照顾?那个人就说,我是本命神,你其实已经死了,我现在打报告把你带回来,让你活到终寿,你这次病很快就会好,你不要担心了。这时候他就醒了,他做一个梦就梦到这些东西,梦到自己被人带走,被人给救回来,而且他说他是本命神。结果他的病也就好了,而且后来还活到了中年,起码没有二十五岁就死。这样一个故事,在道教书里面就有记载,它是讲,你看看信本命是有好处的,不是白信的。本命神是什么?就是本命日的值班的神,所谓本命神就是和本命日有关的。

      所以在唐朝后期到宋,特别在宋朝,宋元这段时间里,围绕本命日出现了各种说法。比方说,有人说,本命日的时候应该修斋念善,就是你应该在家里面吃斋、念佛或者是做各种法事、祈祷。有人说本命日的时候应该去放生,就是市场上买几条鱼回来,找一个地儿给它放了,放生积德。放生也不是经常放,照当时的说法,放生的时候,什么样的人去放生呢?或遇本命,或因疾病,有的人生了病要放生,有的人是碰到本命这一天到了就得放生。还有人说反正就是要吃斋,哪些天应该吃斋呢,“斗降三八,庚申、甲子、本命日茹素,谓之斋戒”。这个说法就是说,按照佛教的要求都应该吃斋,但有的人坚持不了,一口肉不吃实在是不行,挺难受的,还是愿意吃肉,可是我尽量地在某些关键日期不吃肉。哪些关键日期呢?“斗降三八”又叫三元八节,就是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有三个十五叫“三元”,“八节”就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春分、秋分、冬至、夏至这八个节气。当时古人说法很多,像这样的日子都是特别的日子,你就应该吃斋。“斗降三八”要吃斋,庚申日、甲子日,这都是干支里面特别的几个干支,有一套理论说这些干支和别的干支不一样,碰到你就得小心,也得吃斋。这些都没问题,但是最后就说了,本命日也要吃斋。那么对于一般人来说,“斗降三八”“庚申、甲子”都是共同的,碰到这一天咱们都吃斋。但是本命日那每个人可就不同了,你得自己记日子。

      下面一个说法是在元朝出现的,说“如本命日,及父母本命日,不食本命所属肉”。这就是我们讲的前面的说法的一个修正。最早的一个说法,说本命属相的肉不要吃,但是很多人可能不吃有难度。那就有一个修正的说,碰到本命日这天你不要吃,这个你肯定可以做到,那一天总能坚持得住。意思就是如果你的本命日,你就不要吃你属相的肉;如果你父母本命日,就不要吃你父母本命属相的肉,这就很容易做到了,所以这就是它后来有个修正。还有的说法说“家主本命日,不宜用事”,一个家庭,家长如果是本命日到了,这个家不要搞活动,大家都尽量老老实实待着,因为这天本命神来了,而且家长的命运会影响到你这个家的命运。好多这种说法。还有些别的说法,包括人的灵魂,它是由两部分组成,一个叫魂,一个叫魄,魄和魂,魂是一种好的东西,魄是坏的东西。今天我们讲一个人,说死了以后或者受到惊吓,魂飞魄散。魂和魄是两个东西,这两个东西碰到一块儿还要打架的,按照古人的说法,哪天这两个东西碰到一块呢?就是在本命日,他俩要打一架。本命日如果你是斋戒、祈祷、做善事,小心谨慎,魂就能把魄打败,你命运就比较顺利。如果你胡作非为,不小心,最后魄占上风,你就会倒霉,还有这样的说法。说法后来变出好多来。这都是在后来围绕本命日的一些迷信。

      结果在宋朝就出现了一些,因为宋朝离我们比较相对近,资料也比较丰富,这方面我看到好多资料。一个就是宋朝人普遍认为,碰到本命日就要少搞活动,特别是不要卷入不吉利的活动。有好多事,比方说,宋朝有一个皇帝,其实是宋仁宗,他的老师,他们当朝有个大臣死了,这个大臣当过他的老师,教他念过书,他要去。因为死了以后,政府就有一套追悼仪式,有一个悼念活动,悼念活动已经日期定好了,皇帝要去。突然有人提醒他说,那天你不能去,是你的本命日。但是皇帝犹豫一下说,我还是要去,无论如何我的老师的悼念仪式我不能不参加,所以他就不管本命日就去了。去了也没事,去了不但没事,后来还有很多人表扬说,你看他还是觉悟很高的一个人,在关键时刻师生感情更重一点,自己的危险都不顾了。也有另外的反面例子,在南宋的时候,当时和北方的金朝,北方有金朝,金朝后来又割据就乱了,金朝的农民起义爆发,有很多的割据武装在南宋边境活动。南宋要和他们打一仗,就派两个大将去打。这俩人制定一个计划,说某天咱们在哪个地方会师,然后去和他交战,结果到那天第一个人到了,第二个人没到。第二个人可能想,咱虽然定了哪天,也不是那么死,我晚到一天你等我一天就完了。可是第一个人不等了,第一个人一算日子,第二天是我本命日我不能等了,结果他就跑了。第二个人来了,第一个已经撤了,这个会师就没会成,打个大败仗。这就是因为本命日后来导致一场战役失败的例子。有好多这种事。

      还有北宋后期有一个皇帝宋哲宗,他那时候还很小,才十几岁,是不能亲政的,是太皇太后,他的祖母摄政。当时给他订婚,皇帝订婚,订了一个大臣的女儿,都订好了以后,要颁布一个诏书公告天下,说皇帝要结婚了,正要颁布诏书,突然发现那天是皇帝本人的本命日。按说也不是这天就结婚,只不过是先发一个告示,宋朝人很小心,告示也不发了,不行,本命日告示也不发,收回过两天再发,他还是比较认真的。

    分集列表 (共4集)

    课程简介

    很多人知道有本命年这样一种习俗,但是它背后的历史和原因很少有人了解,来自北京大学历史学系的张帆教授,为大家介绍了这一习俗。

    首先,张教授介绍了“本命”的概念分为广义和狭义的两种,广义是指出生的地支,狭义是指出生的天干地支。同时他也指出本命与出生年有关,与出生日无关。

    然后,张教授介绍了广义本命的禁忌,主要包括五行、方位、属相禁忌,并举了一些皇帝的事例来说明当时人的禁忌。

    接着,张教授介绍了狭义本命的禁忌,主要包括五行、日期、月份和年份禁忌。对本命日的日期禁忌,从道教典籍的记载、宋元关于本命日的各种说法和明清对本命日的消极态度等方面进行了详细讲述。

    最后,张教授推测了本命禁忌兴衰的原因,认为兴起的原因是干支用于纪年比用于纪日更具有神秘意义,而衰落的原因是八字算命法的流行。

    (视频拍摄于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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