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编码:“仙乡淹留”(二) - 《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网络版

失落的编码:“仙乡淹留”(二)

主讲人 李永平

李永平

文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2008年陕西省优秀博士论文获得者。 主要研究方向为俗文学和本土传播理论。主持科研项目5项。博士论文《包公文学及其传播》入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胡绳主编的“优秀博士论文库”。

最后更新 2023-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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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著名的当然是美国的文学作品。美国有一个文学作品题目叫《李伯大梦》,说美国的一个农民温克尔。他当时生活在卡慈吉尔丛山、哈得孙河畔的荷兰人后裔的一个村子里边,他非常淳朴,无所事事。为了躲避他凶悍的妻子,他妻子看来是非常凶悍,他很害怕,躲避妻子,最后躲到山上去了,到山上带着狗去打猎,结果在深山里边遇到一个陌生人。一向特别乐于助人的温克尔,这时候就帮助陌生人把酒扛到了一个风光旖旎、非常秀美的山顶上。这时候他看到许多穿古装的人在那地方玩九柱戏。温克尔喝了他们的酒就睡了,一下睡了二十年,对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等他醒来下山以后,发现已经是二十年之后了。虽然山水依故,但是旅馆中的匾额已经从英王乔治三世的像换成了华盛顿像。这个人在山里边突然一睡,就睡了几十年,历史发生了高岸为谷、深谷为陵那样的巨大的变化。这是美国的文学作品。

      接下来又回到中国,我们看中国有一种文学叫游仙诗。中文系的同学都知道,这个游仙诗是讲人希望飞升成仙,但是飞升成仙有条件,需要有途径、有条件,甚至有辅佐。所以游仙诗里边都有一些这样的意象:乘轿,都乘什么轿呢?有骑龙的,有骑虎的,最差的是骑鹿,所以你看游仙诗里边都是乘六龙、乘两龙、骑虎、骑鹿,要骑这些动物,当然也还有骑鹤的。还要干什么呢?蝉蜕,人突然像蝉一样发生了变化,然后达到长生不死那样的效果。还有就进入到仙境里边。在晚唐非常著名的诗人叫曹唐,他可能是中国写游仙诗最多的人,他的小游仙诗有98首。其中有一首我记得两句,我刚才已经说了,叫“洞里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月茫茫”,讲他进入到仙洞里边,四季如春、鲜花盛开、绿水长流,然后感到非常寂寞,时间过得非常慢,而且出了仙洞以后,老是找不到通往人间的路,“人间无路月茫茫”,他待到仙境里面。

      中国还有一些民间故事经常讲,叫“仙境一日,人间一年”,有时候是“人间千年”,讲这样一个事情。所以大家可能最熟悉的要数《西游记》了。《西游记》第四回和第十四回。第四回是这样写的,我正好把第四回的原文在这地方读一下,大家注意听,说“一群猴都来叩头”,这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给他封了个弼马温,开始不知道这个官有多大,还当得有滋有味,结果后来被人奚落,他也搞清楚这就是个放马的,一下恼羞成怒,打出了南天门,又回到了花果山水帘洞,这时候他跟群猴,跟花果山水帘洞的其他猴子有一段对话,大家注意听。说“一群猴都来叩头,迎接进洞天深处,请猴王高登宝位,一壁厢办酒接风,都道:‘恭喜大王,上界去十数年,想必得意荣归也?’猴王道:‘我才半月有余,哪里有十数年?’众猴道:‘大王,你在天上不觉时辰。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哩。’这是第四回。第十四回我这地方只读一句,说“‘三日点卯一次,今已十三日了。’玉帝道:‘天上十三日,下界已是十三年。’即命本部收他上界”。”(见《西游记》第三十一回。——编者注)仙界一日,人间一年,这是《西游记》里的。

      接下来我们看中国文学作品《聊斋志异》里边是怎么写的。《聊斋志异》有一篇文章讲一个人——贾奉雉,这个人离开家乡很长时间,等回到家乡以后所见的情景,跟志怪小说基本上是如出一辙,说“但见房垣零落,旧景全非”,说回到家里边看到房子一下子都塌陷掉了,过去的景色全都不认识了,村中老年人和孩子没有一个认识的,心里有点害怕。这时候就突然想到刘晨、阮肇的事情,说自己是不是真的碰上了这样的事情,不敢进门。过了很久,有一个老翁拄着拐杖出来了,这时候贾奉雉给他作了个揖,问贾家情况是怎么样?老翁就给他指出贾家,还告诉他,相传贾家的贾公离家的时候孩子才七八岁,等孩子长到十五岁时,(贾夫人忽然又大睡不醒。一个月前,贾夫人忽然醒了过来,屈指一算已经一百多年了。)远近的人听说这件奇事都来寻访。贾奉雉这时候就说“翁不知贾奉雉即某是也。”翁大骇。贾奉雉回到家,发现他的长孙已经死去了,次孙叫孙祥,已经五十多岁。贾奉雉以为自己刚离开家没有几个月,但别人跟他说离家已经五十余年。这个跟前面讲的志怪小说内容如出一辙。

      如果说举这些例子,好多同学都认为这只是文学作品、文学作品的想象,我们把这些想象总结归纳一下就会发现问题。第一,神秘洞天在名山大川之中。你看砍柴的、打鱼的、采药的,往往都是这么几种情况。采药一直不停地寻找,慢慢地,有的是迷了路,有的是打鱼的遇到了风暴,有的是其他情况,比如在追逐猎物时迷了路,到了名山大川之中。这和我们世界之间有联系,都是误入。刚才说的,没有一个人说我就一定要找那个仙境去,在那待上一段时间回来,没有,都是误入。一般人是误入。道士是修炼得道,道士要进入仙境怎么呢?是修炼得道。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是仙人造访,也有就是仙人来到人间。第二个特点是神秘洞天都是隐蔽的,不是轻易能找得到的,而且找到那地方是偶然因素起作用。从起源角度看,这个道教的洞天福地的理论,跟前面的基本上都是相似的。一个是在名山大川里面,再一个修炼的地方是神秘的,有神秘的仙洞在那地方。

      史前时期中国古代先民有山居特点,住到“石室”里边,有的住在“洞窟”里边。在前道教时期和道教产生初期,“石室”和“洞窟”都做过修道之士最基本的修炼场所。从宇宙论、存在论的角度看,道教洞天福地理论反映了道士们观照天、地、人、物的视角,其中隐含了天、地等时空观念,而且这种时空观念意味深长。如果没有今天的解释框架,大多数人可能是这样想的,大多人都说是这完全是文学里边的想象。但是你想一想,为什么这些文学里边的想象具有如此众多的共同点,而且范围非常大,几乎涵盖世界大多数民族的文学。中国民间文学里边就专门有一种类型,把这种类型民间文学里边有的叫“仙乡淹留,光阴飞逝”,有的叫“龙宫岁月非人间”,有的叫观仙对弈型故事,有的叫仙窟遇艳(艳遇)型故事,有的叫仙乡奇遇,有的叫烂柯山故事,有的干脆叫“仙境一日人间千年”类型故事。叫法不一样,实际上讲的实质都是一样的,就是有一个仙境,有一个是人间,仙境和人间的时间流动的速度不一样,有巨大的时间差。

      接下来我们就进入到相对论,然后看相对论。这是相对论非常重要的图,这个图不是我做的,你到研究相对论的网上都能看到这个图。相对论是20世纪人类理论物理学最了不起的成就、最大的突破。到今天,相对论尤其是广义相对论的一小部分还只是理论假设,但大多数内容已经被证实了。首先相对论里边有这么几个时空观,第一个叫双生子佯谬,说一对双胞胎一个留在地球上,另外一个坐火箭到太空中去旅行,旅行完以后会发生什么情况?当火箭的速度接近光速,在太空旅行的双胞胎中一人回到地球时,只不过两岁,他的兄弟已经去世了,因为地球上已经过了200年。有的同学就疑问了,说不可能,中国“神舟”飞船里边坐的宇航员回来以后还是那么大,也没见他年轻,(也没见)他同时代人都去世了,没有。你要知道那个接近光速了没?非常重要的条件是接近光速。我们底下有的同学可能学物理学的,你就知道第一、第二、第三宇宙速度是多大,光速可是每秒30万千米。有的同学说接近光速,如果超过光速怎么样?超过光速,你就回到你的过去。美国有一部非常著名的片子叫《回到未来》,你回到你的过去,你现在要回到未来,你回到1985年,你还想回到2014年,那你得下很大的功夫。开始的时候,爱因斯坦理论物理学相对论提出以后,好多学者就拿这一条要推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为什么呢?因为出现一个悖论。如果一个双胞胎,一个去坐火箭,以光速,回来以后居然比在地球上孪生兄弟年轻得多,那个去世了,他还好好的。然后就质问爱因斯坦。后来相对论的研究实践证明这是没有问题的,是对的,就是这样。问题是,有的同学说这无法验证,今天什么样的人造航天器能接近光速呢?有没有?没有,确实没有,没有接近光速。但是它却用其他方法被验证,是没问题的,所以这地方叫佯谬,不是真的悖论,是事实。

      第二叫尺缩钟慢效应,这个跟双生子佯谬是关联的。当一个物体它的运动速度接近光速,甚至超过光速。我们在座的同学都知道,在现实生活中时空观有个特点,就是一个物体它的大小是固定的,它的时间也是固定的,比如我讲课讲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个是固定的。长度也是固定的,是不是?我们从交大这个门到那个门,它是多少里或者多少米,那是固定的。但是在相对论里边,尤其是在高速运动物体里边,完全都是变动的。在多维空间里边是变动的,是什么呢?距离会变短,时间会变慢。尺缩钟慢,而且质量会变大。这个我们当然跟今天讲的没关系,质量会变大,而且速度接近超过光速,质量会变到无限大,在理论上是这样。这是第二个特点。

      爱因斯坦-罗森桥。爱因斯坦-罗森桥这是物理学里边非常著名的概念。爱因斯坦-罗森桥”是什么?就是虫洞。在宇宙空间里边不同的星际之间、不同的空间之间会有虫洞相连接。而且过去早期的相对论研究认为虫洞内部它有巨大的压力,所有进入虫洞的物体都会被顷刻之间压得粉碎,几乎没有物体从这一端进去,从另外一端出来,这种可能性没有。但是到今天,人类物理学已经研究表明,在宇宙空间里边遍布各种各样的虫洞,而且在虫洞内部因为正物质和反物质的相互作用,虫洞内部是平静的。所以从背面进去,从另外一个空间出来,是完全可能的,是不存在问题的。这是第三点。

      第四,斯蒂芬·霍金的“秘密空间”。斯蒂芬·霍金,大家都知道,有史以来应该是继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中国的知名度应该非常高,因为我记得他的最著名的著作叫《时间简史》。最早的时候大概在1996年、1997年,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就把它翻译出版了,后来又出版了插图本,还有他的《果壳中的宇宙》。里边提到了宇宙旅行的“秘密空间”,这个“秘密空间”就是宇宙与时间的裂缝。霍金这种表述和前面爱因斯坦-罗森桥关于虫洞的表述是一脉相承的,在理论上是相互关联,甚至可以理解成是一回事。这是相对论的时空观。

      接下来我要讲的叫“编码的秘密”,这就涉及把两个进行比较。大家注意这完全是两种类型,前一种讲的是文学,后一种学科上是不同的学科。前面讲的是文学,后边讲的是科学,是物理学。是两种类型,一个是传说类型之仙乡,一种是广义相对论的时空隧道,类型不同。

      接下来看空间,文学里边大多数叫深山、山里边、山洞里边,道教里边叫洞天、洞穴、山口。可能一说到山口,大家想到了谁呢?想到陶渊明《桃花源记》。《桃花源记》说这些人进到一个山口,仿佛若有光,行了数里,接下来看到这个环境非常优美,里边的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男女衣着,悉如外人。后来见证桃花源那个人出去以后,给别人讲的这个事情,是不是有个人叫南阳刘子骥,非常欣喜,也希望再回到桃花源里边。最后《桃花源记》结尾叫“遂迷,不复得路”,后来没有一个人去成功的,没有再进去的。有的同学问了,说《桃花源记》和你前面讲的志怪小说有什么关系呢?最近我就在写一篇文章叫《半部仙乡淹留小说》。《桃花源记》是半部仙乡淹留小说。《桃花源记》,大家知道陶渊明要通过桃花源故事来批评东晋社会战乱频仍的那种社会现实,所以桃花源世界是对现实界的批判。这一部《桃花源记》具有很强的现实性,删掉了后边出来以后看到的人都是谁,以及他的仙境里边和志怪小说里边共同的内容都没有细写,他重点不在这地方。前面提到的《搜神后记》,这个陶渊明就是《搜神后记》的作者。而且《桃花源记》就收到《搜神后记》里边,就收到刘晨、阮肇那篇文章那本书里面。所以你就知道这篇文章受前面提到的那些志怪小说影响有多深,这事我们不细讲。

      接下来我们看进入的原因,文学里边一般讲普通老百姓进到仙境里边,或者进到洞口是误入,瞎撞进去、歪打正着、一不留神,遇到风暴,然后追赶动物、采药迷路,就这些原因。

    分集列表 (共3集)

    课程简介

    陕西师范大学李永平教授从跨学科研究出发,引入比较文学的跨学科研究,尤其是文学与科学的跨学科研究。

    他首先介绍了世界文学中大量相似的“仙乡淹留”故事。如中国的志怪小说、游仙诗、《西游记》和《聊斋志异》,日本浦岛太郎的传说,意大利的《长生不死之地》,美国的《李伯大梦》等,他指出这些故事都有神秘时空的特点。

    接着他介绍了科学探索中的相对时空,如著名的双生子佯谬、尺缩钟慢效应、爱因斯坦–罗森桥,以及霍金的“秘密空间”等。

    他通过对“仙乡淹留”范式和相对时空观在空间、进入原因、进入方式、特点等方面的对比,进一步论证了文学的离奇内容和科学探索结论相类似。李教授还推断“仙乡淹留”故事是人类远古情境的遗传和记忆,并大胆推断在远古时期外星人造访过地球或者人进行过星际旅行,而文学就是对此事的一种记忆。

    此外,李教授还在讲座中介绍了远古外星人理论和一些世界未解之谜,供大家思考和探讨。

    (视频拍摄于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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