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要讲唐代的监察制度十分严密，它有这么几个特点。第一个特点，它的监察体制是从上到下的，它是纵向的。这是第一个特点。

第二个特点就是唐朝的监察制度，它这个体制是贯穿在日常工作之中，不是说官员犯了罪了或者犯了错误了，然后去查处。那你事先干什么的呢？事先为什么不管他呢？唐朝是贯穿在实际工作中。比如说尚书省是全国最高的政务机构，相当于我们国务院，尚书省开会，御史台的御史要到场列席，你开会你作出决议不对，我还提出意见，提出批评，它是这样的。比如说我刚才讲到司农寺和太府寺就是管国家粮仓和国库，打开的时候，不管是出还是入，御史台的御史一定要到场，来监督是不是按照国家的规定，手续健全不健全，是不是多处掉东西了，它都管。比如说判处死刑，执行死刑的时候，御史台的御史是一定要到场的，如果死刑犯说我冤枉，马上停止行刑，再查。在很多日常工作中都要经过御史台。都包括军队的军营里边，御史台也是定期巡查的，看有什么违法的事情没有。它是贯穿的，这是第二个特点。

第三个特点就是监察的体系完整，所有的官员都置于监察的范围里边，没有人例外，上至宰相下至那些县里边的小官都在这个范围里边。尤其是御史台的御史是监察百官的，谁来监察御史台呢？唐朝制度里边设计了尚书省的左右丞，就是“丞相”的“丞”，左右丞的职责之一就是监察御史台。所以这样的话，就把全国所有的官员和机构都置于监察的这个范围里边来，这是它的制度上的特点。

我们谈一下地方职官。唐朝的地方设有都督府，设有都护府。都督府，设在军事要地，有大都督府、上都督府、中都督府、下都督府，所以它是个军事长官，但是它兼管民政。都护府设在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比如说我们在新疆，有安西都护府，有北庭都护府，我们在今天内蒙古，蒙古国，也包括今天的西伯利亚，我们唐朝都有都护府的设置。这些都护府的长官叫都护，更大的叫大都护，他们要负责这些少数民族集聚地区的安全，社会的稳定。如果少数民族之间互相打仗，都护府它是有权进行安抚或者镇压。如果对外作战的时候，这些少数民族的政权要服从都护府的指挥，该出兵得出兵，该出人得出人，该出粮得出粮，它是这样一个体制。在内地，它设州、县，州的长官叫刺史，县的长官叫县令。这个我就不多说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唐末五代时期的变化。官制刚才我们做了一个基本的介绍，那么它有什么变化呢？

第一个变化，三省长官不再是宰相，而以其他官员加上一个同平章事的衔就为宰相。所以你们看书的时候，如果谁的头上有同平章事，那他就是宰相。到宋代也是如此，秦桧不是把岳飞害死了吗？秦桧就是同平章事。并没有“相”这个字眼，这是第一点变化。

第二点变化，唐后期翰林学士负责起草诏敕。在唐朝前期是这样的，我刚才讲三省的时候，我没有交代清楚，中书省是负责起草皇帝的圣旨，老百姓叫圣旨，唐代叫诏敕或者叫制敕，本来叫诏敕，不是武则天叫武曌嘛，所以就改成了制敕，中书省来负责起草。门下省是审议中书省起草的诏敕，如果是中书省起草诏敕门下省不同意，就打回去了，不盖印。因为皇帝的玉玺，我们老百姓叫作玉玺，唐朝叫天子八宝，皇帝的八种印玺，它是分别盖在不同的性质的诏敕上边的，是由谁来掌管？由门下省来掌管。所以门下省不同意你的诏敕，那我就不给你盖印。所以得重新改，重新起草，直到门下省满意了，给你盖印，盖了以后再发到尚书省。尚书省根据诏敕，或者把它直接转发到各个机关、各地，或者是根据诏敕的精神制定成政令再颁发下去。所以它三省的关系是这么个关系。

到了唐后期，皇帝设置了翰林学士，让翰林学士来起草诏敕。为什么不让中书省继续起草诏敕？因为中书省这三省是在宰相领导下工作的，相权太大，皇帝感到自己受到限制了，所以他把这个权力收回来，交给了翰林学士。但是中书省的起草诏敕的权力又没有废掉，于是到唐后期就做了一个分工：重要的诏敕，由翰林学士起草；一般性的诏敕仍然由中书省起草。但是这里又有一个问题了，中书省起草的诏敕经过了门下省审议，盖有皇帝的玉玺，是正式的文件，中央文件，对不对？翰林学士起草诏敕没章子盖，是个白条，可是它又是重要的诏敕，有一点不伦不类。后来皇帝觉得这个不行，于是他给翰林院刻了一方印叫书诏印。到了五代时期就增加了一个端明殿学士，位在翰林学士之上，他是皇帝的顾问，也可以参与政事。这是第二点变化。

第三点变化就是枢密院的枢密使掌控大权，凌驾于宰相之上。这是五代时候的情况。本来枢密院是唐朝后期设置的，是宦官担任的一个职务。到了五代时期，枢密院就不断地扩大自己的权势，终于凌驾于宰相之上。枢密院的长官叫枢密使，他的权力包括决策权、人事权、财权、军队的调动权以及对台谏的控制权，等等。这个权力在中国历史上作为官员来讲是最大的了。秦汉时候的丞相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五代灭亡以后，宋代继承了五代的制度，宋朝仍然设置枢密院，仍然有枢密使，但是宋朝的枢密使的权力已经大大缩小了，就上面讲的这些权力没有了，只有一项权力，就是掌管军队的调动，唯一的一个权力。因此我们中国的制度一定要用发展变化的眼光看，不同时期同一个官、同一个机构，它的名称没变，但它内容已经变了，因此我们不能用僵死的眼光去看待历史。我给你举个例子，在我们中国凡是好听的官名称，大家都爱用。你看先秦时候，“相”“将”这个名称大家都愿意用，到了后来以后这个“将”就不再吃香了。再比如说“都督”，这个名称也很吃香，《三国演义》周瑜是大都督，周瑜在旧戏台上一出场的时候，脑袋上插两个鸡翎子，非常威风，很帅的帅哥。周瑜确实很帅，这不是唱戏美化，他就是帅，为什么帅呢？因为有很多女孩子追求他，所以小乔要看好他，不看好就没有了。他不是江东人嘛，周瑜是精通音律的人，所以在江东一带有一个谚语说“弦有误，周郎顾”。所以到了唐朝的时候，唐朝人根据这两个谚语就改了，把它改成两句诗，改成了说“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就是说姑娘想让周郎这样帅哥到你这来，就故意把琴弹错了，调子弹坏了、弹乱了，周郎一听到说，这姑娘这弄错了，我去给她指正，就来了。可见周瑜是非常帅的。可是周瑜“都督”这个衔，大家觉得都很好，历代的人都想当都督，最后到了魏晋南北朝的末期的时候，有一种官叫“帅都督”，“元帅”的“帅”，你一听这个帅都督的恐怕比周瑜那个都督还要大。非也，它相当于军队里边的排长。因此同样是个“都督”，不同时期，光看着外面的名称，不就错了吗？因此要以发展的眼光去看问题。

另外第四点变化就是地方职官的变化。我刚才讲了，在唐朝前期地方的行政区划是两级制，州、县两级制，到唐后期分为道、州、县三级制。州县的官员没有变化，道的这一级的官员又出现了，它的长官叫节度使或者观察使，节度使、观察使都是一样的。观察使是行政长官，节度使是军事长官，凡是任节度使者往往都兼观察使。五代就沿袭了这样一种制度，形成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宋朝也设节度使，但是宋朝的节度使一没有地盘二没有军队，所以同样是节度使，实力已经和前代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们讲第二个问题，科举制度的发展变化。我们中国对官员的选拔，它不同时代是有不同的制度的。比如说在先秦时期，春秋战国时期，它对官员的选拔，实际上实行的是客卿制。要不然那些士大夫阶层奔走于各国，贩卖自己的学说，吹嘘自己有多大本领，希望得到各国国君的重用，是不是？这个情况是很多的，所以在那个时候用人的话不一定用本国人。你看我们是秦国所在地方，我们秦国的商鞅、张仪好多很有作为的一些人物都不是秦国人。在秦汉时期，它实行的主要就是征辟察举的制度，就是让地方官推举人才到中央来。当然可以有各种名目，比如说察贤良方正、察孝廉等等，曹操就是通过察孝廉到了中央做的官。但是孝廉首先就是对父母要孝，可是很多人对父母并不孝廉，但是他把自己的这一面隐藏起来，所以当时有个谚语讲说“举孝廉，父别居”，意思就是说他作为孝廉被举到朝廷去做官去了，可是和父母分居，分居不能尽到赡养、养活父母的责任，这算什么孝？当然不算孝了。这是当时的用人的一种制度。到了魏晋时期就实行了九品中正制，这个我不详细讲了。

到了隋代就创立了科举制。科举制是我们中国历代用人制度上最科学的一种制度，这个制度受到了西方各国的推崇，西方国家认为世界的文官制度创立于中国，西方现在不搞文官制度嘛，它认为这是创于中国。但是它发展成熟于唐代，并且为以后历代所沿袭，一直到清朝末年才算把它废除掉了。

科举是什么意思呢？是分科举人的意思。唐代的科举可以分两大类，一个叫常举，一个叫制举。

常举，经常举行的一种科举。它是每年举行一次，到了北宋中期就改成了每三年举行一次，一直到明清时期，也是每三年举行一次，但唐朝是每年举行一次科举考试，这是不一样的。第二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唐朝的科举及第以后不能马上做官，你必须待选若干年，也就是等若干年以后你再到吏部报到，再来参加铨选，选上了做官，选不上继续等待。北宋改为一旦及第马上做官，北宋为什么这样改呢？北宋主要是吸取了黄巢起义的教训。黄巢因为科举不第，一怒之下揭竿而起，别说这些士人还不能这么弄、不能得罪，因此它后来就改了。第三个变化就是唐代的常举，它既然叫科举，它有很多科目，大概有几十种。北宋以来的科举只有一科，就是进士科。以至于我们现在的同学们认为，一说科举马上想到中进士，就想到这一点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唐代常举的科目有哪些呢？我这大概列了几种，比如说有秀才科、俊士科、进士科、明经科、明字科、明法、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道举、童子、学究一经、三礼、三传等等，几十种，进士科只是其中一种，而且还不是最高等级的，最高等级是秀才科。秀才科最难考，为什么难考？因为其他科举考试你可以报名参加，秀才科必须有官员来举荐，推荐你来报考秀才科。如果考中了不说，一旦考不中要追究举荐（人）这个责任，你说他是秀才，你弄了半天，他一考试就不行了，这算什么秀才？因此搞到最后，大家不敢报了，官员也不敢举荐了，所以最先废掉的就是秀才科。后来又有俊士科，俊士科也是这样的，没人报，报的人少，因为它录取比较难。下来就是进士科、明经科。进士科它是这样的，在这些科目中，进士科考中以后做官的前途最好，所以大家愿意考进士。而且进士要考诗赋，所以你必须要有文学才能。明经科主要是考死记硬背，就是儒家的那些经书、五经，你把它背得滚瓜烂熟就能考中。因此在唐朝如果50岁考中进士了，还算是少年得志，如果30岁考中明经科了，就算已经老了，不行了，因此当时有一句话叫作“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因为它难考，这个好考，你没有本事的人去考明经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