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方面我们谈一下“铨选制度的变化”。在隋唐时期，入仕做官的途径很多，并非仅仅有科举这一条道路。宋元明清以来，它主要是科举这一条路，在隋唐时期路子很多，比如说科举，再比如说门荫。这个门荫就是对那些高官的子弟，当时制度规定他们可以不通过科举考试就可以做官，当然开始做些小官，后来慢慢再升上去，所以这个叫门荫。一般都是比如说宰相的官员，三品以上官员可以门荫五品官，有的是小孩子就已经当了官了。比如说唐玄宗时期有一个宠臣叫王毛仲，王毛仲他生了儿子了，过满月的时候，唐玄宗派高力士带着圣旨带着贺礼给孩子，授他为五品官，他刚出生的孩子不久就得了五品官。王毛仲看到以后，我的儿子就弄了这么个五品官，就非常不高兴。后来高力士回宫去以后，唐玄宗就满以为说，你看我对你多恩宠，多宠爱你，你的儿子刚出生不久，我都给他五品官了，他想王毛仲肯定兴高采烈，他就问王毛仲有什么反应？高力士说泱泱不乐，唐玄宗就生气了，所以后来就埋下了杀身之祸。就可见这个门荫它是一种特权制度，用我们现在话就是官二代。

再比如说流外入流，因为唐朝的官员分为流外官和流内官。唐朝的流内官分为九品官，最高的正一品，最低的是从九品下。在从九品以下的官叫吏，就是流外官，或者叫流外资历，就像科员没品。孙悟空在天宫里边做过弼马温，弼马温有没有品呢？没品，要不然孙悟空进去以后，觉得自己的官很大，问他们说，我这个是多大的官多少品？他手下那些小弟告诉他说无品，他说是不是大的五品？说不是大五品，是小吏没品。孙悟空生气了，然后反出天宫去了。孙悟空那个弼马温应该是流外官。在唐朝它给这一些担任吏职的人也给了一个出路，就是你担任吏职多少年以后，你也可以升到流内官来，当然通过这个途径做官的时候，人们认为不太光彩。所以唐太宗有一次问一个宰相，说你是什么出身？结果那家伙脸红脖子粗地弄了半天，说“臣是流外出身”，觉得很没面子。后来魏征就批评唐太宗，说你不尊重大臣，你明明知道他是流外出身，你在朝堂上当这么多人面弄得他下不了台。后来太宗给他做检查。就可见流外出身是不怎么光彩的。

行伍出身就当兵，当兵立了功。还有入幕，什么叫入幕呢？唐后期不是有节度使吗？节度使下面有很多文官，这些文官统称为幕职官。这些幕职官也可以是已经做了官的人来担任，也可以是什么官也没有，但是我有本事投到某个节度使下边来，你让我做幕职官，这个叫入幕。入幕以后，通过这个途径当了官，然后再转入到正常的入仕道路上来，就是他已经当了官了，当了时间长了以后，他通过正常的铨选就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了。当然荐举也是一种。

通过以上途径入仕以后，就获得了当官的资格，任满以后就可以参加吏部和兵部举行的铨选了。吏部是对文官进行铨选，兵部对武官进行铨选。一旦选上就做官了。

我们先看看什么叫吏部选？吏部选分为两类，流内铨和流外铨。其中流内铨又分为六品以下官员的铨选和五品以上官员的铨选。我们要说的就是，兵部也好，吏部也好，他们负责的是六品以下官员的铨选。五品以上的官员在唐代就算高官了，那是由皇帝或者宰相来任命的，吏部和兵部不负责他们的铨选。流外铨，就是做吏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做的，也要通过一定的铨选的程序才可以进来。其中到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来做吏也都要求不一样。

铨选的程序是这样的。选人，什么叫选人呢？就是取得了做官资格的人，包括科举出身者，包括前资官（就是说已经做过官的人，任满了以后，再来参加下一任的铨选），每年10月到京城报到，叫做冬集。来的时候要带上本部门颁发的解状，也就是相关的资料，由选院负责审查选人的资料和资格。审查完了以后，由吏部进行铨试，要进行考试。考试分四种，叫“身、言、书、判”：“身”就是目测，看你长得歪瓜裂枣还是体貌端正；“言”，主要看你的言辞，不要弄个结结巴巴的，话都不会说，还当什么官判什么案，所以他要看言论；最主要的是“书”和“判”。书主要是书法，因此在唐朝做官字一定要写得好，像我们现在有的大学生那个字写得实在不太好看，这个在唐朝是弄不成，你要考科举，你就考不上，你要做官就很难；“判”是最主要的，“判”是考你处理政务的能力，所以他给你出题，出一个案子，或者出一道公务，让你写出处理意见或者判决意见来，写出判词来，来考核你的处理公务的能力。通过考试以后，合格的叫入等，然后按照德、才、劳确定留放与否。所谓确定留放与否，确定给他授不授官。兵部和吏部确定留放名单以后，它要公布，这个榜称之为“长榜”或者叫“长名”，大家都可以看，公开的。可以征求本人的意见，也征求相关部门的意见。就是我准备把哪个人放到哪一个部门去做官，你这个部门的官员也可以提意见，你本人也可以提意见。如果不同意，可以要求改注，另外换一个岗位，另外换一个部门。但是它有个规定，你不能超过三次，所以这个制度叫作“三唱三注”，就说我公布三次，最后一次就定榜了。如果你还不同意，那你就参加下一次铨选。你不能一直不同意，没有组织观念，这怎么行？铨选结束以后，要把名单报到门下省进行审议，这个称之为“过官”制度。门下省如果认为你选的有些人任官不当，打回重来，这就是对人事部门的权力给一个限制，明白了吧？在唐代是有限制的。门下省是审议机关，它不光审议皇帝的诏敕，也审议人事部门的任官。门下省审议通过以后才能发给告身，发给制敕，才能正式任命了。它有这么一套制度，这是吏部选。

我们看兵部选。兵部选，它要进行考试的，要当武官，要进行考试。它分为五个等级，所以五等实际上就是五种考试。一个叫长垛，长垛就是就是远距离地射箭；一个叫马射，骑在马上射箭；一个叫马枪；一个叫步射；最后一种考试叫应对，就是考你的言辞谋略，考兵法。所以前四种就是考你的能砍能杀的能力，后一种是考你的谋略。考完了以后，根据你的成绩分为三个等级，量才授官。唐朝前期是这样的，三个等级，哪怕最后一等也给官，只不过就是你的考试成绩不太好，给你授官的时候授一个不太好的或者职位不高的官职。到了后来它就变化了，你考的最后一等就不给授官，前两等给授官给官职。

另外唐朝还规定文官可以参加兵部的铨选，武官可以参加吏部的铨选，并没有规定你只能参加哪个部，但是它有个前提条件，你得要考上才行。比如说文官，我想参加兵部铨选，你得会骑马、会射箭、会耍枪，你得会这一套东西，要不然你考不上也白搭。武官你要参加吏部铨选，那你得要应付得了人家考文官这一套考试。所以在唐代可以说是做到人尽其才。比如我这个人就是有军事才能，我做个文官好像屈才了，那你自己去报兵部的铨选。我觉得我这个人做文官我有才能，你可以参加吏部的铨选。它是这样规定的。因此在有唐一代的话，出现了许多文武兼备的人才，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这样一些人才。

另外最后我们讲一下流外铨。参加流外铨的，主要是各个部门和州县的胥吏。这些人可以是白身，也可以是担任过小吏的人。铨选是由吏部郎中主持的。因为唐代是这样的，部这一级的长官叫尚书，所以吏部长官叫吏部尚书，副长官叫吏部侍郎，每个部下边辖四个司，司一级的长官叫郎中，副职叫员外郎。所以说流外铨是由吏部郎中，也就是吏部司的郎中来主持的，称之为小选或者小铨，也分为九个等级，这个等级是由其所任职的部门地位的重要与否来决定的。比如说要到三省去做吏，或者到六部去做吏，要求就高得多了，你到地方去做小吏当然要求的相应比较低一些。因此等级的划分实际上是以他所任职的部门的地位来确定的。吏职的升迁、流外入流，都要经过考试。吏职一旦入流以后，那就不再参加流外铨了，他就按照正常的铨选制度来进行了，也就是说正常的按照吏部铨、兵部铨来进行了。就是在没有入流以前必须参加吏部的铨选。这样的话就可以保证唐朝的各个部门大小的官吏，都是经过了一定的程序铨选进来的，选拔进来的。

五品以上的官员铨选不进行考试，也不待选，主要是凭资格进行升迁。什么叫待选呢？由于官多岗位少，因此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就一般的任满以后，不能马上再给你下一个官职做，让你等若干年，等一年就叫待一选，等两年就要待两选，是这样子的，这叫待选。科举出身的人也要待选，比如说进士科考及第者要待八选，刚才我讲了神童科及第者要待十二选。正常的官员任满以后，也都要根据你的职位的高低、重要与否，确定待选多少年，待选年限够了以后才能够参加铨选。但是五品上的官员不待选，另外某些六品的官员也不参加铨选，比如说御史、员外郎、拾遗、补阙这些官都是六七品的官。比如杜甫做过左拾遗，还做过工部员外郎，都是小官。但是这些官不待选，也不参加吏部的铨选，而是由皇帝和宰相选任，谓之清选官，因为他们重要。这个就是唐朝的铨选制度。

另外在唐五代还有所谓的辟署官和奏荐官的制度。所谓辟署官就是指在藩镇使府担任幕职官。奏荐官它是指两种情况。一种叫奏官，节度使或者观察使给他的下属的官员奏请官职。但是这个有数额的限制，唐五代时皇帝规定说，每个节度使每年只限定比如说三名，奏三名或者两名，它有个人数的限制。第二种情况就是荐官。唐朝政府明令规定，一些高官尤其是部门长官，每年都要向皇帝推荐人才。古代皇帝对人才的选用是非常重视的，这些推荐来的人才，皇帝予以录用，他就成了荐官。到了后来以后推荐的越来越多了，于是就规定推荐的人也要进行考试，考中了我留用给你官做，考不中你回去，它是这样搞。但是这种做法比考科举还是划得来，一旦考中了，我就可以直接做官，科举了考中还得待选。这个叫作奏荐官。不过在唐代也好，还是在我们唐以后的历代王朝，凡是科举考中者，朝廷也好，社会上也好，非常推崇。要不然过去进士及第，不得了，这叫正途，所以过去的男人，父母都是鼓励读书的，没有鼓励他从事农业生产或者从事什么生产，都让他考试，来考中官。在唐代也是如此。你看唐朝时候，唐高宗时期有一个宰相叫薛元超，薛元超做了中书令，就三省长官，他当了宰相。然后他到晚年的时候，他跟人还讲，他说我这一辈子有三个遗憾：第一个遗憾，我不是科举出身，他是门荫出身；第二个遗憾，我没有纂修国史，修史书；第三个遗憾，我不得娶五姓女。这第三个遗憾，我就非常怀疑，为什么？因为薛元超的媳妇是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吉的女儿，也就是唐太宗的侄女儿，人家陇西李氏皇室出身，还说我不得娶五姓女。他说的五姓指的是山东五个大姓，崔卢郑王李这五姓，这个是当时的高门大族。可是这个话，固然那五姓的社会地位很高，影响很大，但是我想一般不会说的，这说不是犯忌讳吗？可见科举考试、科举出身，在人们的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所以唐朝的很多官员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通过科举走上仕途。当然我们要强调一点，不是所有的科举出身者，就一定是人才，杜甫也不是科举出身，李白也不是科举出身。当然白居易是科举出身，所以科举也是有人才的。

最后它还有科目选和非时选。科目选是选人参加某些规定的科目考试，合格后授官，这个可以不受选数的限制。也就是说你用不着待选多少年，你只要参加这些特定的科目考试，考上了马上当官，这叫科目选。非时选，它是为了表彰有功勋的人而专门设置的，也没有选数的限制。这两者的参加者均为出身人和前资官，白身是不可以参加的。出身人比如科举出身、门荫出身，反正是你取得了做官的资格。前资官是指已经担任过官职的人。白身就是平头百姓什么也不是，这两种考试，白身是不可以参加的。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个地方，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