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一个哲学问题是人的知识从哪里来？知识的来源问题。关于这个问题，历史上有两个大的哲学流派针锋相对的，其中一个叫作理性主义，或者叫唯理论，从柏拉图到笛卡尔到莱布尼兹，这样一路下来。还有一派是经验论，亚里士多德或许是源头，但是到了英国，近代英国，洛克、休谟、贝克莱这样一些人，他们强调所有的知识应该从经验中间来。这历来是有两大不同的哲学流派或者看法针锋相对，在历史上我们都知道。近代科学革命以后，可能经验论逐渐开始占据了一些上风，认为我们的知识，至少是大部分的或者最重要的知识，只能通过我们人的感官，通过经验学习，从环境、从他人那里获得。这种情况到20世纪，我们前面提到的乔姆斯基提出的重要的关于语言能力这样一种看法，普遍的语言能力的看法，他认为这种能力关于语言的规则的掌握和理解，这些是必须是先天的、与生俱来的。所以由于乔姆斯基的工作，发生了一个巨大的转变，更多的人开始接受这样一些先天知识、与生俱来的知识很有可能是存在的，或者是必须存在的。

发展心理学在过去30年里面，取得了很多进步，很多努力，然后很多成果。其中的一个重要的，改变我们的一个重要的看法的成果，就是我们很可能人类一出生的时候，就带来了很多这种核心知识，就像电脑出厂的时候，它要能用的话，它得先装上一些基本的软件。我们人类出生的时候也是必须具有这些核心知识，这些核心知识涉及的领域有数学、物理、人，关于人和动物、生物，涉及因果关系这样一些东西，这样一些核心领域的知识。这些知识很有可能是与生俱来，而不是我们通过和环境的作用而学习来的。比方这次发展心理学里面做研究的一个常用的例子，小孩是5个月大的小孩，我们会觉得他和环境之间能够接触的东西还很少，5个月大不大可能从经验中学习到什么太多知识，那么，我们可以让他来做一些实验，怎么做呢？心理学家会这样来做，先让这个小孩子看一些现象。第一个图，这个现象就是有一块板子从这一面翻过去，落到另一面，先让他看。看久了以后，他大概注视这个现象的时间，会稳定到一个值上面，大概看多久时间，先让他习惯看这种东西。好，接下来我们看另外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当板子往上翻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固体的东西，然后这个板子就被挡住了，它掉不下去了。这是一种情况，这种情况是符合我们平常的日常经验，或者符合我们所理解的物理学的基本规律，一个固体的东西，不可能穿过，空间上穿过另外一个固体的东西，它被这个东西给挡住。还有一种情况是，板子翻过去以后，穿过了后面那个挡的东西，过去了，就是说这个板子它没有被停在这儿，而是从这里面经过、穿过以后落到后面去。那么这个和我们平常所了解的物理学的规律好像是不吻合的、不符合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让刚才5个月大的孩子，让他来看这两个现象，然后我们来记录他看每一个现象，他会注视多长的时间，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我们可以观察到他的这样的行为。结果就可以发现，当这个现象违反物理学定律，违反物理学规律的时候，他的注视时间会长。而小孩子可能他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是这样子？这个东西翻过去被一个东西挡住了，就应该停下来，他怎么还过去了？肯定有问题。所以他会要多看一看，注视的时间会更长。这是通常用来研究这么大的婴儿，因为他不会说话，你没法操作他干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我们可以用这样的办法来研究，他会不会有一些差别，现在发现在行为反应上确实有差别。那么怎么来解释这样的差别？当然一种解释是说他就具有了，在5个月大的时候，他就具有了关于一些物理学的基本定律的一些知识。这是一种主流的解释方法，当然有些人也不完全同意。但是不管怎么样，对于人的知识从哪里来，这样一个经典的哲学问题，我们今天已经开始用具体的认知科学的办法来尝试回答这样的问题，而不只是坐在那儿，从我们自己的体验、自己的经验来做一些思辨，做一些玄想，我们来做一些实证的研究。